编者的话：/熊欣杰 图/熊欣杰 翻拍
前几天，关于中医参与治疗新冠疫情，我和王崇有个小小的讨论。
熊：最近有几条消息，你看了吗？
第一个说，武汉有个年轻人症状较重，但是因为医院没有床位，只能待在家里，很无助。这个年轻人在绝望中通过网络向外界求助，联系到了帖主。帖主觉得在家干等着，不如先试试中药。刚刚提出建议，就被拒绝了。对方表示，她需要的就是一个床位！
我看到好几篇中医发出的帖子都引用了此事。有自嘲“中医就是骗人的”的职业中医张生，因为他的生活经验告诉他，主流民众就是这样认为的——这是一个无法也不需要对抗的“庞然大物”，最后他提了一句：万一中医是有用的呢？这个庞然大物自己愿意承受耽误生命的代价吗。民众中较为知名的中医教育者罗大伦也引用此事平和沉痛的批评“中医黑”，特别是拥有话语权和公众信任又反中医的职业人士，多年影响造成目前民众的误判和那么多生命的代价。
第二条说的是，钟南山接受采访时谈到中医药，大意是“不指望中医药消灭病毒”，但可以帮助治疗轻症患者。一时间，中医从业者或客气或光火的抗议和公开信就来了。其中一封说，疫情当前，中西医就是在一线并肩作战的战友，现在你说你战友使用的主要武器是一把木头刀，合适吗？
第三条是，好几篇文章都引用了几个文件和几个表格。一个文件的意思是中央政府的决策是中西医结合，中医尽早和深入的介入疫情的治疗。另一个文件据证明没有被武汉落实：2月3日24点前，所有确证病人或者疑似病人需要百分百开始服用中药。实际只完成百分之三十左右。那几个表格大致列举了不同省份中医介入治疗的百分比，和最后的治愈率。根据这些表格，在无论与其他各省比较，还是与整个湖北省其他地区比较，武汉中医介入治疗的百分比最低，确证病人治愈率也最低。
很多帖子感叹，明明有中医这么有效的方法，为什么不用？！大家居然期盼着这个那个还没有完成检验和测试的特效西药，和疫苗。
王崇：可是这就是现实啊，熊。
熊：什么意思？
王崇：那些中医还没有想明白。中医自己也有问题。
熊：可是他们的抗议是有道理的。中医药从管理体制上就是按照西医西药的制度，按照西医留学生的思路在安排：学生培养上，从学科院系设置、教材上也完全一样，重理论轻实践，不按照中医自身的规律……
王崇：这就是现实啊。父母一直更看重大儿子，小儿子老觉得不平。现在疫情来了，小儿子觉得你看，明明我可以的，父母也说要带上我，就是不用我，更不平了。但是本来现实就是这样的呀。老百姓不信任也好，误解也好，中医黑也好，制度问题或者利益问题也好，这就是现实啊。中医医生自己呢？平时老百姓遇到的中医，疗效怎么样？为什么L医生(一位我们信任的坦诚而专业主义的中医医生)会说，十个病人能真正治好三个，足可以成为本市名中医了，超过三个，就是国家级名中医了？
熊：（沉默）
王崇：抗议也好，公开信也好，不平也好，但是最终你要看清现实，接受现实，做你能做的。什么时候老百姓遇到的中医不开西药了，疗效上去了，自己也信任中医了；什么时候中医师自己的面貌更成熟了，而不是老是苦着一张脸、觉得别人欠你什么，或者老是真理在握的样子……到那时候再说。中医再好，老百姓能遇到几个中医高手？
熊：确实。
对话结束。
看来，明白现实不容易，明白以后能接受更难。不能接受，就会老抱怨、嘀咕、气呼呼，摆臭脸，“怎么可以这样？”，“凭什么这样？”，我就会这样。
比如2月2日，我发现我被新西兰政府的最新决定困在上海，不能在8日回新西兰了，我就很不能接受：什么时候能回去？不知道。孩子上学怎么办？怎么会这样！昨天的新闻还说……
但是到了3日，我和王崇决定，就在上海等着，不要想各种办法回新西兰，不要努力。我开始联系航空公司，改签机票。
4号，我们租住的民宿8号到期了，我们准备打包，搬家。各小区已经封闭式管理，搬家工人和货车不能进入了：想办法，买小推车，自己先搬到小区外面。
5号，成功搬到新住处。没有冰箱，没有WIFI。想办法。
……
一旦接受现实，做起事情来就效率很高。而一旦做起事情来，我就不太会陷在愤愤不平的情绪里。
疫情也好，突然的变化也好，都会把你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现状逼现出来。何不趁此机会，看一看，想一想，做点什么。
我开始想，我目前真正想要的是什么，不喜欢的是什么，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，身处的环境是怎么样的，疫情结束以后，我打算干什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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