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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,生孩子去——新父母实验手记四

记者/熊乾佑 编辑/Xiong Xinjie 分享会主持人/ 熊乾佑 尤力卡 网络图片/胡金铨《仙女》剧照

“我和熊决定自己到医院生孩子去。我们拒绝了双方父母的帮助。……”

“剖腹产后,肚子里羊水和孩子一同出来,我瘦了20斤。没想到,四天后出院时,给陪护照顾我们的熊称了一下体重,他也瘦了20斤。”

我们继续听尤力卡、我和年轻朋友们的这场分享和讨论会。(编者案)

尤力卡:我和熊决定自己到医院生孩子去。我们拒绝了双方父母的帮助。就我们两个人,对了,还加上熊的姑妈。姑妈在上海话里叫孃孃(niang niang)。孃孃很年轻——我们对年轻人有好感。

那家妇产医院搞改革,实行新办法,比如水中分娩。再有就是整个医院里没有护工,只有医生和护士。我们也被允许提前进产房。

我们几个人都进去了。我穿着自己的衣服,他们俩换上了医护人员的服装,我给他们拍了照。还给他们录了一段录像,录像里他们说着上海话,都很高兴。

当然,我们都知道,故事的开头若是很高兴,接下来的情节就会“垮垮垮”……事物的运行好像总是这样,也没什么道理。

我是剖腹产。麻药从脊椎里打进去,非常痛,到现在打麻药的地方还有僵硬感。

我躺在手术床上,他们在我胸前架了一个很高的架子,架子上搭着布。我看不到自己的下半身。医生用刀子划开我身体时,我是知道的,只是没有痛感。有那么一刻,医生在我胃的四周使劲地抓,按,我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,完全透不过气,感觉快要死了。我现在有些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,就记得特别难受。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我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哭声。很快,一个肉乎乎的裸体婴儿被放到了我的身上。

我生出了一个孩子,我流泪了

尤力卡:孩子被放到我身上的那一刻,我流泪了。

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哭了。怀孕初期我有很严重的呕吐现象,后期睡觉很困难,脚和腿都是肿的。是太辛苦了?好像也不是。我躺在手术床上,突然一下子明白了,我的眼泪是对孩子出生的感慨:原来,我真的也能生出一个孩子来。

是不是很滑稽?

我没有做过更广泛的社会学调查,但我知道很多女性并不相信自己真的能生出一个孩子来——至少我高中同宿舍的女生都是这么认为的。那时候读书很辛苦,但每周四晚上的“卧谈会”是万万不会省略的。内容千奇百怪,其中就有“我们绝不相信我们有一天能生出孩子来。”

孩子就这么生出来了。我一直以为孩子生出来都是没毛的,但他居然顶着一脑袋的头发出来了。他看起来非常老。有些书上说,孩子刚出生时的样子是他上一世最后的长相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,是不是所有的孩子生下来都很老?

熊也瘦了20斤,但他没有生孩子

尤力卡:剖腹产后,肚子里羊水和孩子一同出来,我瘦了20斤。没想到,四天后出院时,给陪护照顾我们的熊称了一下体重,他也瘦了20斤。

熊乾佑:但我没有生出一个孩子。

尤力卡:孃孃那天陪我们一起到医院后就回家了。剩下我们两个人在上海那家妇幼保健院,度过了难忘的4天。那4天现在想想真是不堪回首。在孩子出生后二个月,我也体验到一些产后抑郁。身体和心理都在巨大转变中。我的一个朋友后来形象地回忆说,感觉那时候的她很像一头只是产奶的牛。对于产后抑郁的思考,我后面再具体谈。

第4天,我们要出院了。还是医院改革,产妇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出院。我叫了辆出租车,回头一看熊不见了——他已经昏倒在我的床上了。

卡介苗事件:放下就痛哭不睡的孩子

尤力卡:为什么情况会那么糟糕,最难的是什么?孩子出生后一切都很好,几个小时喂些医院给配的奶粉,就一直安静地睡觉。我因为剖腹产,伤口非常痛,熊更多在照顾我。我们一家三口,住在一个房间里,孩子有小床,熊有一个沙发床,也可以睡一会儿。

恶梦是从第二天开始的。医院把孩子抱走,给他打了人生第一针疫苗——卡介苗,打完疫苗以后,他就再也不睡了。那个刚刚大家在照片上看到的、闭着眼睛睡得很好、顶着一脑袋头发的孩子,再也不睡了。

他哭闹不止,白天加晚上。这正式开启了我们的痛苦之旅。

熊乾佑:我需要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也瘦了二十斤,我又没有生孩子。医院当时没有护工只有护士——一般其他医院都有护工,可以请来帮助照顾产妇。护士只是间隔一段时间过来看一看产妇,看一看孩子。

那4天给孩子喂奶,换尿布,或者医院要求把孩子用小推床推出去干这干那个,包括妈妈要干啥,都是我一个人扛下来的。亲戚朋友探望的心意,我们都回绝了,就是希望有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。孃孃和我父亲,白天会过来送点东西来,或帮我买一些东西。四天后出院要走的时候,我想在她的床上眯一会儿而已,没有昏倒,就是累。

特别是第二天孩子打完疫苗以后——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医院给孩子打了疫苗,头一天睡得挺好的,但是第二天下午某个时候开始他怎么也不睡。不仅不睡,(我抱着他)放到小床上就哭,我就只能再抱起来,他就不哭了。我只能继续抱着他,过一会我就试着再放回小床,小床就在我们的房间里,可还是不行,放不下来。到了晚上、到了半夜还是放不下来。我就很痛苦,也很奇怪。

房间里只有一张产床,旁边还有一个长沙发,我晚上就睡在那里。结果那一晚上我怎么也没办法把他放下来睡觉,医生护士也不愿意帮忙,估计她们也帮不上。最后半夜里实在太累了,我就抱着他平躺在沙发上,把他放在我的肚子上。终于这次他不哭了,最后我是这样睡的,迷迷糊糊躺了几个小时。那一晚确实非常崩溃。

当时我还不知道是打了疫苗,后来半夜里我们没办法了就问护士,我们孩子怎么回事,怎么会跟前一天相差这么大,才知道是打了一针疫苗。

这里就涉及到关于打疫苗和儿童健康的问题。尽管在生孩子之前我们对大人小孩的健康问题就感兴趣。但是这个痛苦的经历影响了之后我们对孩子健康问题的很多选择。

这个事情让我们有了一个疑问:疫苗到底是怎么回事,应该怎么打。我们也开始意识到,关于孩子的一切安排不能无意识地交由外界来决定。

举个例子,后来再打疫苗,我们会根据对孩子的观察,和每次疫苗接种的数量,刻意拉大疫苗接种的时间间隔,有时候把一次要接种的不同疫苗分几次接种……不再按照医护人员习惯性的统一安排。

我痛恨所有不专业带来的胡闹

尤力卡:当时的我因为剖腹产,伤口非常疼,同时也遇到出奶困难,这又是一个令人痛苦的经历。医生坚持母乳喂养,坚持为我用吸奶器吸奶,坚持让孩子饿了以后自己用力气吸奶。问题是,到第三天,我还是没能出奶,孩子不能定时吃到足够的医院配发的奶粉,饿得一直哭闹,我的伤口持续疼痛,熊已经累得抱不动孩子了……

熊说的,孩子打了疫苗哭闹不止的那天晚上,我记得很清楚,我对熊说,我们不能这样,我们需要找医生。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,捧着带着刀口的肚子,一步一步移出病房。熊抱着不能在小床上睡觉的孩子。我们在走廊的尽头找到医生,祈求医生和护士:能不能帮我们照顾这孩子一个晚上。

那天晚上我们真的一点都没有办法了,内心非常绝望。医生的回应是,她不能帮助我们照看孩子,因为整个楼层就她一个人。你们(指现场参与者)还笑,一点同情心都没有。

刚刚熊说出院的时候他只是睡着了。我只是记得,那天的出租车是我这样一个产妇打电话叫的,就那么一会儿功夫,我说我们得走了,边说边收拾衣物,他就躺下了。他确实只能眯一小会,因为出租车很快就到了。但是他睡得很沉。

你们一定好奇,出院的那天,那个一直哭闹的孩子怎么样了?

那个饿了两天的孩子,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哭闹了。熊大学同学Y君,他的孩子比我们的孩子早出生三个月,Y君及时送来了他孩子喝的奶粉。我们的孩子终于喝上了奶粉,与熊一样,辛苦地睡了一会儿。

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在心里决定——回家后找阿姨(指保姆——作者)。

后来我们的生活里,多了一项内容:怎么找照看孩子的阿姨,怎么管理阿姨……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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